兒時的割麥子時光
工地周邊麥田的麥子熟了,陽光下金燦燦地連成片。站在地頭眺望,眼前是一幅迷人的仲夏豐收圖,收割機在有序地爬格子,農用三輪車滿載麥袋子,從林蔭大道穿越而過,收完麥子的地里傳來手扶拖拉機的轟鳴,直接把地翻好耙平,時不時有穿著時尚衣衫的大人小孩從身邊經過,臉上寫滿了幸福……微風拂過尚未收割的麥田,形成連綿麥浪,送來溫熱的風,裹挾著我的思緒飄向遠方,飄到小時候在老家割麥子的快樂時光,腦海里浮現出一幕幕難以忘記的場景,連片的打谷場,蘑菇一樣的麥秸垛,還有在地頭爭搶吃黑麥頭時那一張張黑嘴笑臉。
我老家在山區,上世紀八十年代,我們還住在一條三四十米深百米寬的山溝里,住窯洞,各家緊挨著,沒有院墻,出了屋門就是村里的土路。鄰里之間非常親密,誰家里做什么好吃的,全村人都能聞到,活潑的小孩子提著碗就去啦。
那時候還沒有村村通,一條穿嶺過溝的土路和鎮上連通,那六米寬的土路是沿途村莊共用的,在路上聽到人說話要走好久才能相互看到,駕駛著架子車趕路比開拖掛車跑廠礦路還費神。大路僅通到村口,村里有兩條主路,一條在窯洞前,一條在打谷場里側,其余都是田間地頭的羊腸小路。
主路已記不清有多寬,只走人和過架子車的話,還是可以的。每家每戶都會在窯洞頂平整一片地,緊貼窯洞頂,內側緊挨主路,套上牛拉著石磙碾壓幾遍,在上邊鋪一層加了麥秸的泥巴,再用石磙碾壓密實,就是打谷場啦。
收莊稼時作為打谷場,收完后灑上水壓一壓,可防止雨水對窯洞的滲漏。打谷場中間低四周高,可聚四季寶,在上面給莊稼脫粒時不會向外逸散。大家會在打谷場邊地勢高的地方設置岔路口,和里側的主路相連,地勢低的地方設置排水溝,和路邊排水溝相連,既保證了出入,又防止積水。
收莊稼時每家都會在地勢低的地方放上一個大水缸和瓢盆,注滿水,以便有火情時應急使用。打谷場邊地勢低的地方向自家窯洞方向斜向上伸出一根大梁,端頭鑿出一個孔,穿一根粗麻繩,可以上下傳遞吃食和運送糧食。
那時候種地收麥還是沿用老祖宗傳下來的那一套,家家養牛,耕地用犁和耙,種麥子用耬,點秋用鋤……收麥子全靠揮舞鐮刀,架子車裝運,打麥場石磙脫粒,分批晾曬。
麥子熟了,相連地塊的幾家就會湊在一起商量,誰家的麥子先收,誰家的后收。如果靠里地塊麥子熟得早,外面地塊麥子還沒熟,就要協商補償,然后在外面地塊邊沿割出一條路,供大家通行。割下來的青麥拿回村,在火堆上烤,在簸箕里脫粒,放在村頭石磨上壓爛,各家小孩子拿著碗排著隊等著分配,拿回家,大人們做點蒜汁拌一下,晚飯加菜就有啦。
林蔭下的麥子長勢不好,割麥子時候還是青的,大人們休息的時候,就會把這些分揀出來,在地頭用麥秸點燃火堆,烤成黑麥頭,大家一起分吃。黑麥頭放在手上搓一搓,吹去麥殼直接吃,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和麥香味,每個人都吃得不亦樂乎。
割麥子前,大人把鐮刀拿出來,在磨刀石上磨磨,用拇指試試鋒利程度,分配給家里每一個人。天不明叫起來吃早飯,一起推著架子車下地。在地頭分配任務,小孩子分三五行,半大小子分十來行,其余的大人全包。
主力還是大人,我們小孩子實際上就是來體驗割麥子的,找點事情做避免到處瘋玩遇到危險,最后沒割完的也會由大人完成。
割完麥子,大家一起把麥捆子往架子車上抱,裝至一人高后,用粗麻繩勒緊并捆綁結實。
麥子開捆,攤開在打谷場晾干,牛拉著石磙開始轉圈。石磙框后面都會做一個鐵鼻子,系上繩子,綁上木托板,小孩子輪流坐在托板上隨著石磙子轉圈,孩子多的,還要猜拳決定先后。木托板原來的作用是讓碾過的麥子起棱,便于更好地碾壓,后來,逐漸演變成我們兒時為數不多的樂趣。
后來,隨著國家發展,我們村也開始有了手扶拖拉機,有了電,有了打麥機,村里人在嶺上蓋房子,逐漸搬遷至大路邊,打谷場逐漸沒人用了,窯洞也大多塌陷被填平。
前幾年回村里,水泥路已經修到了每家每戶門口,各家都蓋起了二層小樓,收麥子也用上了收割機,晾麥子都在自家屋頂,既干凈又便于打理。
國家在發展,科技在普及,我們村的生活水平在穩步提升,村里收麥子的方法也有了質的變化,只需在地頭等著,收割機將麥子卸在塑料布上,裝袋運回家,晾曬就行啦。村里的老爺爺老奶奶們臉上都笑開了花,露著沒有牙齒的牙床,不住地稱贊新時代好風光。(王延輝)